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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順治十四年(西元1657年)十一月,江南省會江寧府(今南京市)的江南貢院(鄉試會場),上百名秀才群聚在貢院的夫子廟前集體「哭廟」,這群讀書人竟在眾目睽睽之下,公然地哭天搶地,只聽到「蒼天無眼!取科不公!請孔夫子作主啊!」的口號喊得震天嘎響,有些人甚至因情緒過於激動而昏過去。

 

因哭喊聲實在驚人,江南貢院內的簾官們(駐於試場的官員)聞訊,紛紛出來了解情況並試圖安撫這群秀才,想不到有幾名秀才一看到簾官,立刻一股腦的氣衝上心頭,按耐不住內心的激憤,竟出拳毆打了簾官,讓現場更加混亂,最後驚動了官府,兩江總督不得不派官兵到現場維持秩序。

 

原來是甫結束不久的江南鄉試,放榜結果因過於離譜而引起地方譁然,許多赫赫有名的才子文人,幾乎多數都名落孫山,僅有少數幾個幸運登科,反觀其他上榜的多數都是富貴大戶的紈絝子弟,大都是平日不學無術、才華平庸之徒。地方上盛傳乃因本次主考官方猶、錢開宗二人徇私舞弊,公然定價、收受賄賂,才讓這次鄉試的結果如此離譜不堪。搞得聲名狼藉的兩人,在離開江南貢院時,還被落榜的秀才們沿路丟石頭追打狂罵,狼狽地落荒而逃。

 

自科舉制度實施以來,在當時「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」的社會氛圍下,士子們寒窗苦讀,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題名,獲得功名以光耀門楣,而科舉的錄取率非常低(鄉試的錄取率約5%),有人考了一輩子都考不上,因此歷代朝廷對於科舉的公平性相當重視,對舞弊的行為均明訂律法予以重罰。

 

這次的科場舞弊事件鬧得沸沸揚揚,一路鬧到北京城裡,終於傳到順治皇帝的耳中,讓他勃然大怒。原因之一是他在當年的七月,曾特別召見方猶、錢開宗二人,還當面告誡他們說:「江南素稱才藪,今遣爾等典試,當敬慎秉公。倘所行不正,決不輕恕。」想不到方、錢二人膽大包天,竟將聖諭當成馬耳東風,一到江南就與地方官僚、士紳串通起來收受賄賂。原因之二是一小群失意的秀才,殺傷力遠大於一大群飢餓的農民,引唐代的黃巢為鑑,他就是因屢次落榜,最後一氣之下率領農民造反,所以知識份子的矛盾與不滿茲事體大,處理不好會動搖統治基礎,必須要格外謹慎。

 

因為案子實在鬧得太大,朝野一時之間議論紛紛,這時有個給事中官員名叫陰應節,與兩江總督郎廷佐,兩人都上奏彈劾江南主考弊竇多端,請立賜提究嚴訊,以正國憲,重大典。於是順治皇帝下旨將方、錢及十八名同考官全部革職,並押解至京師刑部,嚴行詳審。同時決定對本次江南新榜的舉人進行複試,以鑑別真偽,複試訂於次年(1658)三月在京城舉行,由順治皇帝親自主持。

 

當時有個中舉的文人名叫吳兆騫,本是江南有名的才子,他是少數憑真本事上榜的舉人,並未賄賂主考官,與這次的科場舞弊無關,卻因榜上有名而成為涉案嫌疑人,也被召往京城參加複試,原本的幸運上榜此時卻變成命運的不幸,這一去讓他從此歸不得家鄉。

 

由於這次參加複試的人都被當成行賄的嫌疑人,順治皇帝規定他們全部要戴上枷鎖刑具,且派軍隊全程武裝戒備,每名考生同時由兩名持刀的士兵在背後戒護監視,考場氣氛格外森嚴,讓所有應試的考生不由得心生驚懼。加上時值北方嚴冬,而這群考生都是南方人,很多人都凍得直打哆嗦,又被氣氛搞得緊張不已,當場有人就不堪身心負荷而暈過去,根本無法應試。

 

話說那吳兆騫乃一介書生,生平從沒見過這等陣仗,當下也嚇慌了,攤開試卷的剎那,腦袋一片空白,平常文思泉湧的他,此刻因緊張害怕,竟然戰慄到不能握筆,寫不出半個字來,最後交了白卷。

 

複試結果僅有七十四人通過,順治皇帝認定科場舞弊案確定,立即下旨嚴懲,方、錢二主考官最後被判斬決,其餘同考官十八名全部處絞刑,妻子家產均被沒籍入官。而那吳兆騫雖然最後被查明並無行賄,但因複試交了白卷,也被革除功名,另外被責打四十大板,不但家產被查封沒收,本人與妻子還慘遭流放到寧古塔(今黑龍江省寧安縣),堪稱是史上最冤枉的倒楣考生。

 

順治十六年己亥(西元1659年), 吳兆騫當時年二十九歲,自京師出關前往流放地寧古塔,在北大荒勞改生活了二十三年後,終於在康熙二十年(西元1681年),經諸多友人努力營救,籌了贖金兩千兩,以認修內務府工程的名義贖罪放還。但因長期在嚴寒生活,他早已不適應江南水土氣候,回來竟大病了數個月,後來轉赴北京治療。康熙二十三年十月十八日(1684年11月24日),因病客死於北京,享年五十四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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