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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燎原》

 

1947年2月27日傍晚時刻,台北大稻埕正是華燈初上,太平町法主公廟口聚集著數名下棋聊天的附近居民,街上販夫走卒熙熙攘攘,一片熱鬧景象。對面的天馬茶房亦如往常一般,茶客們絡繹不絕,店內的老式唱機正撥放著閩南語情歌。

 

這時一輛警用的卡車轟隆隆駛進,立刻吸引周遭人們的目光注意,卡車停在太平町的路口後,從車上走下來一群制服人員,都操著外省口音的國語。著中山裝打扮的,是台北專賣局查緝員,其他穿警察制服的都是太平町派出所的警員。

 

「好了,天黑了,查完這裡,今天就可以收工了。」帶頭的查緝員傅學通對身旁的夥伴們說著。

 

「啐!咱都查了一整天,也沒查到半隻鳥,這差真難當啊!」查緝員葉得根忍不住抱怨說。

 

「上頭下的命令,咱就得認命幹活!幾位警察弟兄,這幾天辛苦你們帶路了。」傅學通對著幾名警員說完後,開始分配查緝小隊。

 

正當傅學通指揮分配時,葉得根耐不住無聊的東張西望,突然瞥見天馬茶房的對街有名中年婦人小販,手上拿著籃子,懷中似乎兜著一包東西,一直後退想往巷口暗處躲藏,眼神與臉色都十分不自然。

 

查緝員的直覺告訴葉得根,這一定有鬼!他連忙低聲向傅學通說:「頭兒,你看對街那婦人,懷裡好像拽著啥啊!」

 

傅學通望了望對街,也感覺不對勁,於是向葉得根使了下眼色,隨即帶著另外三名稽查員跟四名警察,大陣仗的走向對街。

 

那中年婦人叫林江邁,是太平町當地的寡婦,獨自撫養一子一女,原本靠著幫傭及收破鐵過活,家境十分清寒。後來有個友人告訴她,賣菸的利潤比較好,可以不用再賺辛苦錢,於是她向專賣局申請批購公菸來賣,但偶爾為了多賺幾分錢,會鋌而走險,賣些走私的私菸。

 

林江邁這天正好帶著私菸來兜售,怎知這麼不巧就遇到查緝員,看到這群人來勢洶洶,連忙想將私菸往身上藏,但驚慌之餘,懷裡用布裹著的幾包菸竟都灑落到地上了。

 

林江邁趕緊蹲下來想把掉落的菸撿進懷裡,這時卻聽到葉得根見狀大聲制止:「喂!幹啥啊!別動!我們要查看一下這些菸。」葉得根立刻將掉落的菸撿起來查看。

 

「頭兒啊,你看你看,這些果然都是走私的洋菸!」葉得根如獲至寶的說。

 

「這下子人贓俱獲了,快把這些私菸全沒收了!」傅學通厲聲喝道:「對了,你身上不會只有這些吧?最好老老實實交出來!」

 

林江邁嚇壞了,當場跪下,用閩南語向查緝員哭訴:「大人啊!冤枉啊!我某啊啦!其他都是合法的公菸啦!」隨即用手護著身邊的籃子。

 

「她在說啥啊?搜她的籃子!」在場的查緝員都是外省人,根本聽不懂閩南話,以為林江邁在演苦肉計藉故拖延,幾名警員強行將林江邁的籃子硬搶過來,裡面都是一些還沒賣完的公菸以及零錢。

 

林江邁眼見籃子被搶,心裡更慌了,因為那是她今天一整天賣菸賺來的辛苦錢,她跪在地上拉扯著傅學通的褲角,苦苦哀求道:「大人啊!拜託啦!把我的菸跟錢還我啦!我全家都靠這些吃穿,你收去我們全家都會餓死啦!」說完後放聲大哭。

 

由於林婦的哭聲相當淒厲,這時候周圍開始聚滿圍觀的群眾,眼見群眾越聚越多,而且對著他們指指點點,傅學通也緊張起來,加上根本聽不懂林婦的閩南話,為求快點收隊脫身,他仍語帶強硬地說:「你販賣私菸,這些都是贓物,我們要帶回去局裡當證物!」

 

林江邁這時卻突然上前一把抓住籃子,死命的想把籃子搶回,在旁的葉得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:「你想幹什麼!」隨即抽出手槍,想以槍托制止她。不料在拉扯間,槍托猛然擊中林江邁的額頭,只聽到她哀叫一聲,登時血流如注,抱著頭倒地後昏迷了過去。葉得根見打傷林婦後也呆愣在現場,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

此時在場圍觀的群眾看到這一幕都驚呼連連,指責查緝員的舉動太過粗魯,幾名婦人也上前扶起林江邁試圖幫忙止血。一名長者生氣地用閩南語說道:「大人啊!你們怎麼可以隨便打傷人?要賠人家啦!」說完後,群眾也接連附和:「對啦!要賠啦!」

 

查緝員們聽不懂群眾在說啥,加上打傷人後被群眾團團包圍,愈發地緊張,其中幾名年輕的查緝員這時候急於想推開人群脫身,想不到這舉動竟激怒了群眾,現場怒喊聲四起:「大家圍住!別讓兇手跑了!」

 

查緝員們眼見憤怒的群眾越靠越近,都驚嚇不已,這時紛紛抽出手槍欲自保,並大聲喝令群眾退後,卻愈激怒群眾,開始撿起石頭朝他們丟擲,帶頭的傅學通看到場面越來越失控,混亂中忽見人群出現縫隙,對著隊員們說:「弟兄們,大家朝這殺出去吧!」一夥人衝破人群後四處逃散。

 

憤怒的群眾不肯善罷甘休地緊追在後,傅學通一路逃跑到永樂町附近,跑的上氣不接下氣,後來被追急了,於是對空鳴槍想嚇退群眾,怎知流彈竟不偏不倚打中了在附近看熱鬧的市民陳文溪,他胸口中彈後應聲倒地,傅學通也趁亂躲進永樂町派出所避難去了。

 

此事件後的隔天,因為政府官員意圖包庇闖禍的查緝員,憤怒的民怨得不到紓解,全島爆發動亂,開啟了不幸的「二二八事件」。

 

區區民冤無處申

官官相護實可恨

星星之火可燎原

熊熊民變烙傷痕

 

228_Incident_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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