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元前770年-前476年,東周王室勢力衰微,已無力號令諸侯,於是群雄並起相爭,史稱「春秋時代」。這期間各諸侯國相互征伐兼併,小諸侯國為了維持生存,必須選擇依附於大諸侯國,並要懂得利用大國之間的利益矛盾,才能獲得苟延空間,而其中以鄭國最值得作為小國謀生存之典範。

 

鄭國屬地位於東周王朝畿內,春秋初期原本十分強盛,堪稱當時第一強國,但國內卻不斷陷入爭奪王位的內亂之中,導致國力大衰,而週邊諸國同時期都在相互兼併、發展國力,因此形勢逆轉,鄭國退居成春秋時期的小國。由於鄭國位置居中,為兵家必爭之地,卻又無險可守,當列強相互爭伐時,常借道鄭國作為戰場。因為夾在大國之間,所以鄭國的外交政策不得不採取「西瓜倚大邊」,時而親楚國,時而親晉國,但大多數時期依附於楚國。

 春秋時代形勢圖

春秋時代形勢圖

 

 

在大國夾縫中求生存本來就是件不容易的事,鄭國君王卻還忙於內鬥,所幸仍有忠心的臣民肯為了國家存亡而奮鬥,由兩件《左傳》上記載的事,更讓人得以見識這個小國的頑強與韌性。

 

《鄭子家告趙宣子》-陷入絕境的怒吼

西元前610年,晉靈公在鄭國的「扈」與各諸侯國召開會議,目的是為了討論平定宋國的內亂。但晉靈公卻刻意不召見地主國的君主鄭穆公,原因是他認為鄭國表面上屈服於晉國,但暗地卻又勾結楚國。鄭國的大夫子家於是寫了封外交書信給晉國的執政大夫趙宣子,信中原文如此說道:

寡君即位三年,召蔡侯而與之事君。九月,蔡侯入於敝邑以行。敝邑以侯宣多之難,寡君是以不得與蔡侯偕。十一月,克減侯宣多,而隨蔡侯以朝於執事。十二年六月,歸生佐寡君之嫡夷,以請陳侯於楚而朝諸君。十四年七月,寡君又朝,以蕆陳事。十五年五月,陳侯自敝邑往朝於君。往年正月,燭之武往,朝夷也。八月,寡君又往朝。以陳、蔡之密邇於楚,而不敢貳焉,則敝邑之故也。雖敝邑之事君,何以不免?在位之中,一朝於襄,而再見於君。夷與孤之二三臣,相及於絳。雖我小國,則蔑以過之矣。今大國曰:『爾未逞吾志。』敝邑有亡,無以加焉。古人有言曰:『畏首畏尾,身其餘幾。』又曰:『鹿死不擇音。』小國之事大國也,德,則其人也;不德,則其鹿也。鋌而走險,急何能擇?命之罔極,亦知亡矣。將悉敝賦以待於鯈,唯執事命之。文公二年六月壬申,朝於齊。四年二月壬戌,為齊侵蔡,亦獲成於楚。居大國之間,而從於強令,豈其罪也?大國若弗圖,無所逃命。

 

大意是說:鄭國向來對晉國必恭必敬,常偕同陳、蔡二小國朝見晉國君主,這兩國與楚國如此靠近而未與楚國結盟,主要都是鄭國居中影響的功勞,如此的盡心盡力卻得不到晉國信任,反而還加以責難,說鄭國沒達到晉國的要求,這根本是斷絕鄭國的生存。處在大國之間,都要求小國服從強者的命令,豈是小國的罪過?大國對小國不講仁義,假如晉國一再逼鄭國走入絕境,那鄭國雖軍力綿薄也只能拼死一搏,反正屈從是死,不從說不定還能絕路逢生。

 

鄭子家這篇軟中帶硬的外交辭令,利用晉、楚兩大國間的矛盾,批評晉國的苛刻要求,並展現了鄭國求生存的意志,甚至不惜以決裂相警告,終於迫使晉國讓步,改變了對鄭國的外交態度。

 

《燭之武退秦師》-利用大國矛盾以求生

西元前630年,晉國以鄭國無理又勾結楚國為藉口,與秦國約定一同討伐鄭國,面對兩強聯手進犯,鄭國絕不是對手,卻又不想束手待斃,在國家危急之際,鄭國人燭之武受鄭文公之託,前往拜見秦穆公,向他分析了秦晉之間的利害關係,以及討伐鄭國後對秦國之不利,原文說道:

秦晉圍鄭,鄭既知亡矣。若亡鄭而有益于君,敢以煩執事。越國以鄙遠,君知其難也。焉用亡鄭以陪鄰?鄰之厚,君之薄也。若舍鄭以為東道主,行李之往來,共其乏困,君亦無所害。且君嘗為晉君賜矣,許君焦、瑕,朝濟而夕設版焉,君之所知也。夫晉,何厭之有?既東封鄭,又欲肆其西封,若不闕秦,將焉取之?闕秦以利晉,唯君圖之。

 

大意是說:鄭國距離秦國較遠,秦國遠道而來滅掉了鄭國,結果只是讓晉國增加領土獲得利益,晉國的勢力雄厚了,秦國的勢力也就薄弱了。如果您放棄圍攻鄭國而把它當作東方的友邦,鄭國可以供給往來的物資,對秦國也沒有什麼害處。晉國的野心眾所週知,怎麼會輕易滿足呢?若是在東邊吞併鄭國,又會想要向西擴大邊界,到時候不向秦國下手,又將從哪裡得到呢?

 

秦穆公聽了這番說辭後恍然大悟,明白晉國才是大患,便與鄭國結盟,並遣人協助戍守鄭國,之後秦國就撤兵了。晉國見此局勢,也只好放棄攻打鄭國而撤兵,解了鄭國之危。

 

燭之武透過外交言詞,說之以理、動之以情,利用兩強之間的利益衝突來分化瓦解,終於說服秦國退兵,消弭了足以讓鄭國滅亡的戰爭,讓鄭國得以遊刃於大國之間,獲得生存空間,充分運用了孫子兵法中的「上兵伐謀」之略,展現小國的睿智。

 

師古人之智

再來看看今日台灣,夾於美國與中國列強之間,週邊鄰國又有相互結盟之勢,情況頗類似於鄭國,無論選擇依附於哪一方勢力,終不能避免得罪另一方,若只偏向任何一方都是不智之舉,只會更壓縮自己的籌碼。要能善加利用大國之間的利害關係,游刃於其中,方能獲得喘息及生存空間。

 

 

越南之暴動,實為中美兩國之利益衝突所致耳,台灣無端成矛頭,因台灣政府向來對外軟弱,外國認為我們較好欺負,此時若不發一語、日後恐更任人宰制,我們的外交官員與決策者,是否能師古人之智,展現小國意志,做個現代的鄭子家與燭之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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